时光的云影

——写给诗歌

期次:第1969期    作者:李萌羽   查看:31

  我们活在这世上,希翼过有意义、有价值的生活,获得人生的幸福,然而却经常被各种烦忧所困。从一个对大千世界充满种种好奇心的孩童,逐渐长大、成熟,被世俗社会的生活所挟持,被眼前的苟且所框定,也逐渐失却了与自然和大千万物息息相通的纤细的情感,心灵变得越来越钝化。幸运的是,缪斯女神把我们从机械的世界带回到了一个生机盎然的艺术天地。音乐、绘画、舞蹈、小说、戏剧、诗歌是缪斯女神所赐予我们人生的最好的礼物,使我们得以超越狭隘现实生活的拘囿,获得生命的愉悦、自由和灵动。
  在这些艺术形式中,诗歌是我所最喜爱的,不知何时这位缪斯女神走进了我的生命,成为我生活最高的精神寄托和安放心灵的圣地。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每年3月21日定为世界诗歌日,以推动诗歌这一优美的艺术形式的创作、阅读、交流和出版。为什么要写诗呢?诗歌使我们的生活有什么不同?英国诗人埃莉诺·法杰恩在她的一首《什么是诗?》中给出了一个巧妙的答案:“诗歌是什么?有谁知晓?/不是玫瑰,却有玫瑰的芳香/不是天空,却有天空的光辉/不是飞萤,却有飞萤的幽亮/不是大海,却有大海的涛声/不是我自己,却使我看到、听到、感觉到散文所不及的/诗歌是什么?有谁知晓?”
  德国诗人荷尔德林的 《人,诗意地栖居》一诗经由海德格尔进一步的阐释,“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成为一种超越形而下生存的高远的境界。美好的诗作寄寓着诗人对自然、人生、世界的挚爱、怀恋和追忆。至今记忆犹新的是一次乘坐国际航班看到一部根据日本百岁诗人柴田丰原型拍摄的电影 ,这位百岁老人经历了一战、二战、战后重建、大地震、大空袭,历尽人世苦难,92岁开始写诗,99岁出版第一部诗集 ,在一首诗中她吟咏道:“我呀/活过了九十/我开始写诗/每天的生活/有滋有味/尽管身体老朽/瘦似枯枝/然而目光如电/透人心脾……”她那些简单质朴、清新隽永的诗句,曾抚慰了海啸之后沉浸在伤痛中的日本人的心灵,被日本媒体比作“人生的救援歌”,被翻译成很多国家的文字,感动了世界各国的读者。这位日本老人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人,但写诗赋予了她生命的活力,她的诗作不仅保存了对历史、生活的记忆,而且点燃、升华了她的人生,也激励、感染、照亮了无数人的人生。
  这些年来,尽管做的更多的是学术研究,但我一直非常喜爱文学创作,零散写过一些散文、随笔、小诗。2015年3月 21日,在微信朋友圈里,我看到一个喜欢写诗的朋友分享了一首诗作,并且转发了李欧梵先生的一个 “发微信就写诗”的倡议。受其激励,于是写下了《春天等待开放的花蕾》,并在微信圈里和朋友们分享:“院落的那片草地/依旧沉睡在枯黄中/草间青青的芽儿/却在悄然生长/早春的风/依旧凛冽/来势汹汹/无力摧毁/却催生了/枝头那繁星般/等待开放的/倔强的花蕾。”回想这首小诗的写作,是三年前的一个初春的上午,我在海大浮山校区家中的电脑桌旁工作了一个时段,感到头脑昏沉,便跑到楼下的院子里透透风。其时正是早春时节乍暖还寒之际,狂风大作,院子的草地上还是一片枯黄,但我惊喜地看到,风中的樱花树已经绽开了蓓蕾,狂风无法摧残它的生命,它在顽强地孕育生机,等待生命美丽的绽放 。凝视着那些“倔强”的樱花蓓蕾,我被它们弱小生命的强大所感动,于是返回楼上写下了这首小诗。
  诺贝尔奖获得者T·S·艾略特认为 “诗歌能时不时让我们体会到我们平时很少感受到的那些深沉而莫名的情感。”之后的日子里,走过春夏秋冬,一缕春天的阳光、一棵枯死的松树,一只紫色的蝴蝶、一个有雪相伴的冬日,都触发了我“许多深沉、莫名的情感”,促使我用诗的形式把其诉诸笔端,还把它们收集成册,取其名为《时光的云影》。触发诗性的情感持续时间不长,稍纵即逝,需及时捕捉、书写。如今年三月春分的那天,一个阴沉沉的日子,我开车去学校上课,在路上突然瞥见一树白色玉兰花,给灰色的城市带来了一抹亮色,似乎感觉这些玉兰花沉浸在梦境中一般,这一意象之美难以言传,晚上回到家,回想路中的“圣境”,写下了《三月的玉兰花》小诗:“似天边的繁星,/撒满你的枝头,/在早春三月,/一个雾霭蔓延,/黯淡阴郁的日子,/你在疲惫的城市角落,/绽放生命的绚烂,/以及你对这个世界的沉醉和梦幻。”
  在写诗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与自然万物的息息相通,好像这些自然界的生灵都有了生命,若有神迹寄寓其中,令我们凝神静观其奇妙、神圣的存在及启示。如在最近刚写的一首《四月》小诗中,我在园中赏花,花儿张开一张张笑脸,好像感到与花儿有一种灵魂的交流:“走在四月里/像走在一个盛大的节日里/这花仙子的节日/不需要欢呼/不需要致辞/桃花粉红的微笑/李子花紫色的热情/玉兰花洁白的梦想/在节日里悄悄绽放/花儿们用安静的姿态/等候你的驻足/以及彼此灵魂的对望”。
  英国诗人雪莱曾说:“诗歌记录了最优秀思想的最好的最快乐的时刻,以一种永恒的真理形式记录了生活。”也许因为长期沉浸在欧美文学的世界里,一直以来非常喜爱莎士比亚、布莱克、华兹华斯、济慈、歌德及叶芝等欧美大家的诗作,尽管我写的多是简单、素朴的小诗,还只是一些诗歌习作,但抒发的却是真诚、热切的对自然、生命的挚爱之情。感谢诗歌,让我把这些生活中瞬间的感动写下来,留住时光的云影,感谢诗歌,让我的生命更精彩。王蒙先生曾说,“文学就是挽留”,是对逝去生活的挽留。很多过去的生活倏然而过,再也不见踪影,在我们的生命里留下了太多的空白。所以,我希望通过写诗,能够把生命精彩的瞬间挽留住。当然,有些诗作,也有对丑恶现实和异化人性的曲折的抨击。如有感于现实生活中有些人的虚伪和作秀,动辄标榜追求真理、正义,实则自私龌龊,损人利己,我也曾写过这样一首讽刺小诗 《谎言与真理》:“在这个世界上/语言常常会伪装/潜伏到最美丽的外衣下/做出最动情的虚假/化身为真理/谎言好像把真理感动了/谎言与真理的距离/有多近又有多远?”
  写诗需要有一颗敏锐的诗心,我的一位美国朋友,福克纳研究专家RobertHamblin教授也是一位诗人,在其《诗歌》一诗中,他形象地阐释了诗人发现诗的慧眼之处:“诗人生活在意外之中/只有最敏锐笃信的眼睛/在飞鸽的飞行中/看到一首突如其来交响乐/在其挥舞的翅膀中/发现阳光后的闪电。”诗歌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以审美的方式洞察、理解、审视这个世界的窗口,正如英国诗人布莱克在诗中所云:“从一粒沙子看到一个世界/从一朵野花看到一个天堂/把握在你手心里的就是无限/永恒也就消融于一个时辰。 ”我在一首诗里希翼自己能够多与诗歌相伴:“缪斯女神呀/请多多赐给我/诗的灵感/以及对远方的凝眸吧/让我的生命充溢着更多闪亮的日子。”
  愿我们的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愿我们的生命有诗和远方。
  (文中引用的埃莉诺·法杰恩《什么是诗?》由笔者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