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容和信任,让我成了“海大人”

期次:第1985期    作者:桑本谦   查看:6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来到海大已经五年半了。回想当年刚刚进入这个校园时,对一切都还感觉很陌生,可如今我对校园的熟悉程度已经让我自己感到惊讶。虽然早已过了容易动情的年龄,可有时也难免感慨:是从哪天起,我开始以“海大人”自居的?其实没有确切的哪一天,归属感是点滴积累的,不会像潮水一样汹涌而至,只是心理变化的速度超出了我的预期。
  在来海大之前我也曾很纠结,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去工作,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不说别的,想获得别人的信任,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要信任别人,就更难了。我不是一个很进取的人,有些懒惰,也有点糊涂。我最初的打算是保守的,来海大只求个落脚之地安身之所,写好论文教好书就万事大吉。不想多管闲事,因为我知道,手臂伸得太长就容易受伤,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多,怨天尤人多半都是自找的麻烦。
  可不知不觉我的想法就发生了变化。我越来越觉得,一个真正称职的教授应该且必须关心学院和学校的发展,应该且必须把自己的命运和学院、学校的命运联系在一起。我们的学院面临着危机,而努力帮助我们的学院渡过这次危机,是我作为教授的职责。
  我不知道这种可被称之为“责任感”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萌发的,但我很清楚是什么力量让我萌生了这种想法——答案其实很简单,是同事们对我的信任。我所说的“同事们”包括领导,我之所以把领导和同事统称为“同事”,是因为在我看来,领导首先是我的同事,其次才是我的领导。
  信任太重要了,它是一种无形资产。没有信任,做任何事情都会事倍功半,平添许多摩擦,时间久了,可能什么事情都懒得去做。审查和监督取代不了信任,而信任却可以降低审查和监督的成本。上半年法政学院成功引进了两位繁荣工程教授,一位英才工程教授,如果没有彼此之间的信任,这个任务很难完成。所以,必须感谢学校领导,人事处领导,尤其是校学术委员会常委的各位专家评委,对我们的信任。
  一个综合性大学有很多学科,不同学科都有各自独特的一些规则和规矩,而我们却必须用同一套制度来管理这个学校;再好的制度也是先天不足的,制度只能给我们提供一个最不坏的结果,而要寻求最优,就只能依靠同事们之间的相互信任,尤其是上下级之间的信任。信任既可以降低学校的管理成本,也能减轻教职员工的负担和麻烦,更重要的是,只有在一个相互信任的环境中,大家工作起来才能心情愉快,才会有那种进入校园就像进入家园一样的归属感,以及,建设校园就像建设家园一样的责任感。
  之所以经常感觉自己很幸运,是因为我确实很幸运——我遇到了一帮好同事,他们给了我宽容和信任,仅此一点就值得庆幸。我这么说不是洋洋自得,而是提醒自己不要洋洋自得。因为我懂得,信任不只是奖赏,而且是约束。我必须珍视这份信任,并且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滥用。信任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好名声是用真诚和努力挣来的。如果说过去我收获的信任主要是靠运气而不是靠努力的话,那么将来我要维持这份信任就不能只凭运气而必须靠努力。这话既是承诺,也是自勉。
  2012年1月我正式入职,是学校启动文科“繁荣工程”之后引进的名义上的第二位、实际上的第一位特聘教授。学校方面让我讲一下作为引进人才应该如何发挥自己的作用,其实这个问题我也经常思考——我究竟能为学院做些什么?确切地说,是除了讲好每一节课、写好每一篇文章、在任何场合以维护和提升海大的声誉作为自己的天职之外,我还能为学院做些什么?说来很惭愧,我还真没做出什么值得骄傲和炫耀的成绩。勉强值得一提的,也许只是,我协助我们的书记和院长引进了几位人才,另外,我还组建了一支法律经济学的学术团队。
  尽管我们的学术团队确实很有潜力,确实生机勃勃,每个人才华横溢、斗志昂扬,但同样惭愧的是,我几乎没为我们的团队做些什么,恰恰相反,是我的团队成员给了我足够的宽容和信任。坦率地说,我是我们团队中做事最糊涂、最马虎、最不靠谱的一个,组织能力和管理能力更是严重欠缺。但有一点,我是非常认真的,我要求我们的团队成员要以极其严谨的态度对待学术。我经常说,学术可以掺假,但最终掺不得假。泡沫迟早会破,水分迟早要蒸发掉,拧干水分之后才是自己真实的分量。学界很残酷,就像一个擂台,你必须持续打擂还要保证自己每次都能活下来;很多人早就死了,只是误以为自己还活着;还有很多人一出场就是具死尸,从来就没活过。学界也像一个丛林,其间有高低不同的生态位,有鹰也有兔子;如果你不想被后人遗忘,就必须当仁不让,去争做丛林中的鹰。
  不知道我的话是否真的起了作用,我们的团队的确形成了很好的风气,每个人写文章都非常认真,每个人写出的文章初稿都要经过其他人的严格检验,批评不只是动嘴说,而是密密麻麻做满了批注,说话直指要害,一点不留情面。我们彼此珍视对方的批评,我们把批评看作免费的智力援助。这种风气同样来自信任的力量。
  有了彼此信任的团队,有了彼此信任的同事,再加之我的女儿成了家里的第二个“海大人”,我刚来海大时那种客居的感觉就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消失了。当从内心深处以“海大人”自居时,我就真正融入了“海大人”这个群体,我成了“我们”中的一员。
  我们彼此之间有冲突,有摩擦,这很正常,也无关紧要,有时还是必须,比如校长必须考虑学校的利益,而院长必须学院的利益,由此而生的冲突和张力是建设性的,它是学校内部活力的一个来源。只要我们都清楚,我们生活在同一条船上,有共同的目标,承受共同的命运,一沉俱沉,一浮俱浮。只要海大这条船能够乘风破浪扬帆远航,我们每个“海大人”都能领略到更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