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能否取代人类的文学创作

期次:第2031期    作者:李坤伦   查看:112

人工智能作为一种历史性的巨大技术进步,以“仿人类性”特征,超越了传统的、被动的工具理性,一跃成为具有主动性和自主性的新兴技术。2017年5月,微软研发的对话式人工智能产品小冰出版了人类历史上第一部人工智能诗集 《阳光失了玻璃窗》,引起了学术界和社会的热议。据“微软小冰”的开发者介绍,为了获得写诗技能,小冰对20世纪20年代以来519位中国诗人的 现代诗歌进行了超过 1万次的迭代学习,并将1亿用户教会她的人类情感譬如寂寞、悲伤、期待、喜悦,通过10个章节以诗词的形式展现在诗集里,最终使自己创作的诗歌有了独特的风格、偏好和行文技巧。 同年7月,小冰看图创作现代诗的新技能正式面向公众开放。任何人都可以发送一张图片给小冰,她即会识图写诗,通过意象抽取、灵感激发、文学风格模型构思、试写第一句、第一句迭代一百次、完成全篇、文字质量自评、尝试不同篇幅等程序,创作出人工智能时代的现代诗。包括诗歌在内的文学创作一向被认为其本质是与人的具体经验和情感相关联的,文学创作与创作者自身的生命体验、时代境况和美学观念紧密相关,而人工智能创作诗歌可能就是一项任务一个程序,或者说一个套路。人类独特的情感凝结在文学和艺术之中,曾经,鲜有人相信缺乏“情感”的人工智能可以涉足创造性工作,但人工智能诗人的出现让人们有了“最后一块领地被占领”的强烈危机感,特别是对“文学是人学”的观念产生了颠覆性的冲击,也令人们对文学的原创性产生忧虑,人工智能会取代人类文学创作吗?

无分了艺术纵通/一去不返于古代人/我曾孤独地走入梦/在你的心灵/伟大的艺术为自有的一切/看不见古代的尘埃/我曾经在这世界/我有美的意义。这首由人工智能小冰创作的《尘埃》一诗,如果不告诉你作者是谁,你能辨认出作者是人工智能吗?作家韩少功曾将北宋秦观的诗句“西窗楼角听潮声,水上征帆一点轻。清秋暮时烟雨远,只身醉梦白云生”和IBM公司的作诗软件所创作的古体诗“西津江口月初弦,水气昏昏上接天。清渚白沙茫不辨,只应灯火是渔船”混在一起,在某大学做测试,结果30多位文学研究生大多犹疑不决 ,分辨不出人工智能创作与人类创作。人工智能时代文学遭遇的最大变局就是文学的创作主体由过去单一主体的人扩充为“人”和“人工智能”双主体。当前,由于人工智能文学创作的领域主要集中在诗歌创作,尚未真正在散文、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评论、影视剧创作等方面全面普及,因而仍然难以预期未来人工智能的作品能否达到与伟大文学家的作品相比肩的程度。目前,人工智能写诗更类似于一种高级的文化游戏,人工智能写诗为公众创建了一种新的文化参与方式,从这个意义上说,小冰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能够丰富公众文化生活的新使者。但是,就当很多人在批评人工智能文学没有人性、缺少情感和逻辑、缺少人生经验的时候,不可否认的是,人工智能文学创作已经走上了文学的历史舞台,成为无法被忽视的存在。一般来讲,以语言为媒介构建可以进行审美关照的艺术形象是文学的核心要素。“我曾经在这世界/我有美的意义”,小冰的这句诗也点出了人工智能诗作能成为文学的核心要素——它们具有美的意义。当人工智能小冰与人类的诗人同台竞技时,两者的诗作很难分辨出作者。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够说明基于数据和算法的程序化写作同样具有某些文学和美的价值。

人工智能目前依然是一种拟人的存在,而达不到主观的人的意识之高度。随着人工智能的不断升级发展,文学面临的大变局即是文学不再是人的独有,而可以被技术理性共有。人工智能给文学创作带来的当头猛醒或许不应是 “能否取代人的文学创作”问题,更应是让人们回到初心,好好想一想“人类为什么要文学创作?”人之所以要写作,是因为人内在有进行审美创造的需求。就像大家都知道汽车、飞机比人类的速度要快得多,但是人类还是在跑步,还是在跑马拉松。人类不能在速度上和汽车、飞机相比,但是人的跑步依然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同样,人类对于自己的文学创作也有同样的一种内在认同,这是任何程序和算法都无法取代的。正如谷歌的阿尔法围棋(Alpha Go)战胜了围棋大师李世石和柯洁,并不意味着人类就丧失了学习围棋的内在需求和能力。以个性、天赋和精神的原动力所进行的灵魂性的、心灵性的文学创作,其中高度个人化的记忆、想象是人类独有的优势,人类自己不放弃,则难以被替代。人工智能既不是点石成金的神器,也不是潘多拉的盒子,目前紧要的不是面对人工智能会写诗就做出对人类文学创作悲观的判断,紧要的是即使世界上大多数领域都将在人工智能面前节节败退,也要对人的精神和价值追求坚持一份定力,这样才能守住人类的文学艺术尊严,人类的智慧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