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次:第2062期    作者:■吴蔚   查看:631

夏天的中午总是格外闷热。那天中午吃的是凉拌茄子,凉拌茄子里加了不少蒜,浓烈的蒜味在口腔里“闯荡”,颇有些“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豪气,冲淡了不少正午的暑气。夏天嘛,是该吃吃蒜的。

外婆在夏天总会做糖蒜,满满一坛子的蒜和其他腌菜、酱菜坛子排在一起,一个挨着一个,放在阴暗的厨房的角落。在农村,晚饭都是在外面吃的。太阳一下山,就把小桌子搬出去,摆上中午剩下的菜,还有一小碗糖蒜,以及一碗外公用来下酒的炒花生米。外婆总会哄我吃蒜,说:“杀杀菌,杀杀菌。”在我感冒的时候,就会被逼着吃蒜,呛人辛辣的蒜味一度成为我童年的阴影。

母亲心血来潮的时候也做糖蒜,但母亲的糖蒜要“小气”得多,不似外婆的一整头一整头大蒜,母亲的糖蒜是一瓣儿一瓣儿的,还剥了皮,整整齐齐地码在小罐子里,在盖子和瓶口之间封上一层塑料膜加强密封,所谓的塑料膜,其实就是把一个塑料袋撕成几块。

长大后,对蒜谈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吃了不少带蒜的菜,蒜蓉生菜、铁板蒜蓉虾、剁椒鱼头,等等,在这些菜里,蒜更多的是一种调味的存在,较之盐、味精、醋多了些“看得见”的存在感罢了,食物的香在蒜味的烘托下多了些“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朦胧感,蒜香很迷人,但是我不吃蒜。

来到青岛求学后,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蒜的强烈存在。那是在一家饺子店,每一张桌子上都会放上一两头生的大蒜,不是蒜泥,也不是蒜汁,就是圆圆鼓鼓的大蒜,有的被剥去了几瓣。我被“现场教学”了生蒜的吃法:掰下一瓣蒜,剥皮,然后吃一口饺子咬一口蒜。如此粗犷的吃法震惊到了我,因为南方的蒜的吃法比北方秀气得多,至少我从未在一家餐馆里见到一整筐的蒜。就拿拍黄瓜来说吧,那是我家夏天蒜的几乎唯一的“用武之地”,母亲做的拍黄瓜很是“秀气”,蒜是拍碎了后剁得细细的蒜泥,为了不让蒜味“喧宾夺主”,蒜泥也不会放很多,另外母亲还要换一把小的刀切生姜丝,提升拍黄瓜的味道的层次感。在青岛吃的拍黄瓜基本上都是在烧烤摊上吃的,夏夜的烧烤摊格外地忙,老板是没工夫给你整盘“工艺品”黄瓜的,黄瓜上总是带着皮,大蒜也不过“啪啪”拍上两下,连着蒜皮的大蒜完全没拍散,油、醋、盐放多少随心,拌不拌看时间,同一家店的拍黄瓜,每一天、每一盘,甚至每一口都不一样。我喜欢烧烤摊的拍黄瓜,与其说是黄瓜,不如说大蒜,我第一次学着当地人生吃的大蒜便是拍黄瓜里的大蒜,醋的酸味中和了些许大蒜的辛辣,黄瓜的清爽“柔软”了大蒜的呛鼻,加上被烧烤摊热热闹闹的氛围感染了,觉得味道很棒!

蒜是有烟火气的,就像夜晚的烧烤摊。在烧烤摊,啤酒是装在大大的啤酒桶里的,有木质的,也有不锈钢的。谈不上比工厂流水线上的“正儿八经”的罐装啤酒好喝,单单是听着拧开的水龙头里流出啤酒时那咕噜咕噜的声音,便有种很豪气的感觉,烧烤摊的老板大多是高高壮壮的北方汉子,膀大腰圆,说话中气十足,“您的烤串来咯”,那大嗓门儿,啧啧,有股江湖气!烧烤架上的肉串儿滋滋作响,这里没有什么“诗和远方”,忙碌了一天的白领,脱下光鲜的西装,随手拎个凳子坐下,眉眼间的疲惫不需要伪装;临近毕业的学生一边喝酒,一边咽下对未来的迷茫;坐了一桌的农民工们一边喝酒一边聊着家里的老婆孩子;时不时会听到那些中年发福的男人酒兴正酣开始吹牛,酡红的脸上满是“仗剑走天涯”的意气,叫人忘记皱纹和白发里藏着的生活的苟且……伴随着食物的热气,生活的喜悲都被蒸腾到烧烤摊的上空,弥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说到烟火气,蓦地想起古龙的一句话,“当一个人对生活失去希望,就放他去菜市场。因为不论怎么心如死灰的人,一进菜市场,再次真实地嗅到人间烟火的气息,也必定会重新萌发出对生活一丝眷念”,也是了,剥了瓣蒜丢进嘴里,哇,好辣……

(作者,文新学院2018级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