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炬熄 灯塔明

—缅怀杨自俭先生

期次:第2114期    作者:■ 任东升   查看:67

杨自俭先生(1937-2009)生前为中国海洋大学教授,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长期从事英汉对比语言学、对比文化学、翻译学的教学和研究。红岛路上一栋面积狭小、夏天受炙烤、冬天不背风的公寓便是他的家,他曾戏称其为“冷热斋”。推开这扇门,只见满屋的文献资料和堆如小山般的论著,杨老正是在这里为教育事业奉献了毕生心血。今天,让我们再次领略先生身居陋室胸怀天下的大家风范,聆听先生智者的谆谆教诲。

出身贫寒 天道酬勤

 

杨自俭先生在抗日战争期间出生于山东金乡的偏远农村,成长于抗战和解放战争时期。他历经磨难,度过了艰苦的岁月。因为家境贫穷 , 先生 13 岁才上小学,因而他自幼就有“活着不易”与“求学不易”的思想。他从高尔基的名言“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中得到启发,坚信读书就应该是每个人进步的阶梯,并将“人生世间,耕读当先”视为真理。秉持这一信念,他克服艰苦的环境,热爱生活,勤奋好学,埋头苦读,永不满足,受到挫折不气馁,有了成绩不骄傲,而“博学只靠勤修得 , 绝技乃由苦练成”也成了先生的座右铭。

春风化雨 桃李芬芳

 

常言道:学海无涯苦作舟,学习如此,师道亦然。杨自俭先生教海扬帆,以爱为舟,以勤为桨,几十载辛勤耕耘,硕果累累,桃李芬芳。

殊不知,先生大学毕业时,教师并不是一个受人欢迎的职业,但出于心底的热爱,他毅然决然地选择留在家乡做一名中学老师。这份热爱也成为力量的源泉,促使他把教师发展成一生的事业。后来,他在山东师范学院学习过中文,又在山东大学和北京语言学院学习了英语,并最终以英语教学为主要职业。在这同时,他又学习了哲学、逻辑、历史,学习了语言学和翻译理论,在中国海洋大学这所以海洋、水产为特色的学校里,依靠自己的努力和高尚品德,先后做过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兼国际语言交流学院院长、文学院常务副院长兼新闻传播学院院长,为教学和人才培养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是名副其实的人类灵魂工程师。先生赞赏蜡烛的献身精神,但不主张毁灭自己,更推崇“教学相长”的教学模式,即“学然后知不足”和“教然后知困”,从而让人不停地奋进,不停地攀登。

除了精心育人之外,先生还怀有一颗爱才之心。每当面对初出茅庐、朝气蓬勃的晚辈前来讨教,他总是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待,面带笑容,慈祥可亲,与人真诚沟通,发现其长处,并鼓励学生保持高追求、强进取的精神。正是先生怀有一颗爱才之心,并且不吝赐教,一大批学子才能成长为翻译学科建设的栋梁之材。

潜心科研 成绩斐然

 

“做学问本身就有很多学问,”杨自俭先生说,“我的体会是一要目标明确。点 ( 专业方向 ) 要选准确,圈 ( 基础知识和专业涉及的相关学科 ) 要画适当,太小不够用,过大时间精力不允许;二要脑勤、眼勤、手勤,手勤最重要;三要方法科学。既要严谨治学,又要有足够的勇气。”他一生发表论文和文章 130 余篇,为他人论著所做的序达40 余篇,这在当代相关领域的论文集中可以说是少见的。

1983 年,杨先生住进夏热冬冷、年年漏雨的“冷热斋”。就是在这里,他完成了 50多篇学术论文 , 还选编了《翻译新论》和我国第一部《英汉对比研究论文集》,独立或与人合作翻译出版了美国西·谢尔顿的长篇小说《继嗣佳人》、英国杰·利奇的语言学专著《语义学》、英国著名作家福斯特的长篇小说《印度之行》和《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审校出版了美国内·德米勒的长篇小说《将军的女儿》,参编了《中国翻译词典》《英汉语比较与翻译》和《汉英对比语法论集》等。

先生长期从事英汉对比语言学、对比文化学、翻译学的教学和研究。此外,哲学、逻辑比较研究也是他的主要学术方向,并且“分头开花结果”。他一直关注学科发展大事,他的许多论文就翻译学科所面临的新问题进行了探讨,站在学科前沿上,为学科发展指明了方向。早在 1989 年,他就发表论文《关于建立翻译学的思考》,标志着他从对语言学和对比语言学的关注转向翻译学研究,开始融入国内翻译学学科建设。五年后,他选编的《翻译新论(1983 -1992)》出版,意味着他在国内英汉语比较和翻译研究界起到引领方向的作用。1998年,他接任中国英汉语比较研究会会长后在各种学术场合倡导翻译学科建设,并将“翻译学研究”定位成学会三大研究方向之一,标志着他以知名学者兼学术群体领袖的身份投入到学科建设的宏大事业中。2001 年召开的全国译学学科专题讨论会上,他所作《我国译学建设的形势与任务》的大会报告,标志着他引领我国译界为译学建设向系统化综合型学科发展迈出了坚实一步。2009 年,在青岛举办“翻译学学科理论系统构建高层论坛”上,他所拟定的旨在回顾、总结 30 年我国译学研究的路径和成果翻译学理论系统,以及翻译学科系统教育体系等议题,标志着他为我国翻译学科走向成熟而吹响了号角。

虚怀若谷 大家风范

 

杨自俭先生在国内译界享有崇高威望,他知识渊博,为人谦和,诚恳朴实,人脉畅通,虚怀若谷,一言一行无不展现出大家风范,被称为具有“士大夫精神的学者”(潘文国,2010)。学人著书立说,以得杨序为荣。友人请序,他不故作谦逊,但也决不应景敷衍。方梦之曾评价说:“他把他的学术观点和深层思考都融进各书的序言中。这被他看作是对友人或晚辈的责任,也成了他学术产品的重要项目。篇篇序文,他殚精竭虑,远见卓识,尽在其中。编辑到手,只要按期刊规范略加改动,就是一篇条理清晰、观点显明、逻辑严密的扛鼎之作。”

在为赵彦春《翻译学归结论》所做的序言里,先生提到自己“决心一辈子学着当学生,因为当学生好,一是总感觉年轻,年轻就有好学上进的欲望;二是没有太多精神负担”。他指出,一个人要想在事业上有较大的成就,必须具备四个条件:丰富的知识、高强的能力、科学的方法和献身精神。他无疑具备这些条件,也取得了较大的成就。

先生孜孜不倦,潜心研究,坚持工作直至生命最后一刻。2007 年下半年,他为《翻译新论》续编——《译学新论》征集到1993-2006 年间七个研究领域发表的重要学术论文 70 余篇,并打算就每篇论文撰写短评,但因为白内障加剧、癌症手术没能如期完成。2009 年 2 月到 3 月初,先生躺在病床上让儿子杨艋帮他整理了这七类文稿,编辑了目录。3 月 13 日,他对目录做了最后一次修订。工作的权利被剥夺,心爱的事业无法继续,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遗憾的事。2009 年 4 月 10-11 日,由先生亲自拟定筹备的“翻译学学科理论系统构建高层论坛”在青岛召开,参会的大部分专家同时也是先生的学界朋友前来探望他时,他艰难地发出一个声音,眼角淌出一滴热泪。这应验了潘文国会长的预感——杨自俭先生的最后一滴泪是给学会流的!

2009 年 4 月 11 日晚 9 时 35 分,杨自俭先生怀着对学术的眷恋,对友人的祝福离开了。正值樱花盛开、缤纷满树的季节,游人如织,却再也看不到先生的身影了。先生曾说过:“人生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质量。”他以自己的德才和做派赢得了同事、学人的赞许,兑现了自己的诺言。杨自俭先生就像蜡烛,为翻译事业燃尽了生命的最后一滴蜡液,但他那海洋般的胸怀和境界犹如明亮的灯塔,依然照亮着后学的前行之路。

(作者系外国语学院副院长、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