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世界看错了，反说它欺骗我们。——泰戈尔《飞鸟集》[第75首]
一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第1首，节选]
飞鸟，曾在我窗前唱歌的飞鸟，飞走了。余音尚在，身影难觅，只留我在回味、在寻找、在感伤。飞鸟为什么要走？难道是因为那日我没有将它的歌听完？难道是因为那日我紧闭的窗？难道是因为那日我的叹息？———呵，小肚“鸟”肠的家伙！飞鸟去了哪里？是哪处百花绽放却群芳争妒的花园？是哪处富丽堂皇却没有灵魂的宫殿？是哪处人群攘攘却无人懂它的集市？———罢，不识“子期”的禽物！
勿恼呵！你可曾听说过俄耳甫斯笛声的魔力？你的飞鸟想必是追随他而去了吧。你尽可放心，他必定懂它。
二
无垠的沙漠热烈追求一叶绿草的爱，她摇摇头笑着飞开了。[第5首]
绿草，你为何要离开？转身前的那灿然一笑，又是为何？风是你的帮凶，你们杀死了沙漠的爱情之躯。自此他便只剩无情的灵魂———那漫天的黄沙是他的恨，那冲天的炙热是他的恨。而他却流不出眼泪。
勿怒呵！你且听绿草的自白。
“我希望留给你的最后一个表情是我的笑。沙漠啊，我敬仰着你的广袤，爱慕着你的伟岸，但无奈着你的灼烤。我只得选择做你精神上的珀涅罗珀，珍惜我的美丽，为你守住一份忠贞。我短暂生命的每一天都代表一份对你的爱恋。”
三
光明如一个裸体的孩子，快快活活地在绿叶当中游戏，它不知道人是会欺诈的。[第27首]
光明，停止你在绿叶间的游戏！绿叶投下杂乱的影子，一如鬼魅的嘴脸；一如一张破烂丑陋的网，无赖网住许多明媚日子里的回忆，留得满地的惆怅。你放肆如裸体的孩童，跃动的步调让我想起了我日渐衰老的躯体和灵魂；窥视着你透明光滑的肤肌，我抬手抚上我的脸庞，触及的是一副冰冷的面具。
勿哀呵！你可听到了阿波罗的呢喃？他在凭吊他的玩伴。
“海先得斯，绰绰树影是我写给你的诗。偶尔它们是那朵紫红色花儿的形状。我模仿的那个男孩，可不就是你嘛！你一直都是那般放肆的快乐。”
四
这寡独的黄昏，幕着雾与雨，我在我的心的孤寂里，感觉到它的叹息。[第72首]
雾，像爱情一样，在山峰的心上游戏，生出种种美丽的变幻。[第74首]
浓雾仿佛是大地的愿望。它藏起了太阳，而太阳原是她所呼求的。[第94首]
雾，哪个是真正的你？
是氤氲了整个黄昏，凝结成一声悲叹，共鸣在孤寂的心脏？还是嬉戏在山峰心间，织一条白缎，用繁复的纹样，取“爱情”的名字？还是用每一因子传递大地对太阳那千年万年的思念？
勿忧呵！你且把它看作那身兼数职的赫尔墨斯。
“我是对行人的守候。悲叹是问候，孤寂是陪伴。我是爱情的姊弟，在游戏间习得变幻之道。我是信使，苍宇间最好的信使。”
五
当我们是大为谦卑的时候，便是我们最接近伟大的时候。[第57首]
树叶尚能以簌簌的声响回答那风和雨；美丽的花儿，你缘何沉默？群星尚能以萤火之光博得只言片语的赞叹；夜幕，你缘何深藏那摄魄的美丽？浮华的蝴蝶尚能凭一身俗丽向花朵邀功，蜜蜂，你缘何营营离开，在道谢之后？
勿叹呵！谦卑是一份美德，亦是一件生命的保护甲。
法厄同在坠海的霎那可曾幡然醒悟？阿瑞克尼编织的蛛网可曾有谦卑的纤维？如若马斯亚斯再有一次生命，他可会谱一曲谦卑之歌？